张爱玲说的很对,中国人向来对生命的来龙去脉不感兴趣。五一去山东,承蒙美女宏凯的招待,载我去拜谒明水章丘李清照故居。只见一尊黑色雕塑,背后映衬着“凄凄惨惨戚戚”,这大约也是李清照的“印章”,似乎她总是一副凄惨状,悲歌儿女的愁情。这真是天大的误会。她的一生,是对生命最隆重的赞美。前段时间,应承作文,标题就是“愿与李清照同年”。
……
我很愿意生在宋代,只因宋代出了个李清照,而我想做李清照的朋友或是邻人。她不太像一个婉顺的古代女子,似乎更堪比现今的某些女性,不只才华丰瞻,连精神上也是广大的,于世事,于人生,自有一番见地,却仍然在生活中投注百般的热情。
我想做她的闺密。日暮游玩,饮酒赋诗,“沉醉不知归路”,在鸥鹭噼噼啪啪的惊飞声中仰天长笑;寒冬赏梅,“共赏金尊沉绿蚁”,对一枝寒梅等春花绽放;上元观灯,“铺翠冠儿,捻金雪柳,簇带争济楚”,在汴京灯火繁丽的街头笑语盈盈;闺门闲语,对着绿肥红瘦的残春排遣女儿家的心事;打罢秋千,汗水浸湿了罗衣,客人闯进来,含羞往回跑,却回眸含笑。她的卓然独立,她的热烈天真,都会令旁人愉悦。
若做她的邻人也很好,可在淡月朦胧的春天,煮碧云团茶,谈诗论句。还可旁观一段旷世的恋情。“夫妇擅朋友之胜”,看她和赵明诚过着真率自然的生活。看他们一同淘金石字画,堂前摩娑观赏,指点瑕疵,又或是祝酒斗茶,“相从曾赋赏花诗”。看她换下笨重的棉衣,穿上金缕夹衣,等候远行的丈夫归来,写下离别和相思的词句“酒意诗情谁与共?泪融残粉花钿重”。偶尔也许会在小小的嫉妒心驱使下,非议一下太过旖旎。再不然做卖花人,清早穿街走巷,一肩春色,卖她一枝春欲放;
又很想陪她一起南渡。世事乱离,山河破碎,她“每值天大雪,即顶笠披蓑,循城远览以寻诗”,若能相伴左右,也许她不会有世无知音的自怜。在她“凄凄惨惨戚戚”的晚年生活里,至少可以在帘儿底下,一起听人笑语。在她改嫁他人却遇人不淑之时,为她的勇毅和果敢叫好;在男文人们满世讥讽里给她一点支持。
或是做她的弟子。晚年李清照闲逸无事,希望培养一些爱好诗文的女子。她看好诗人陆游的妻子孙氏(当然,那是她还是个小女孩),想把平生所学传授与她,可是这十多岁的女子居然说“才藻非女子事也”!多年后,她的丈夫为此沾沾自喜,在为她写的墓志铭里大书特书。若能居她门下,纵然才力有限,不能“学诗谩有惊人句”,也可以在韶词丽句里荡漾此生。
又或是她的晚辈,得以她亲授打马,游戏无大小,一起“绕床大叫”、“沥酒一呼”,听她说一生的见闻,吐一世的慧心。“慧即通,通即无所不达;专即精,精即无所不妙”。她了然无碍的心灵定会滋养幼弱的头脑。
通观漫长的前现代社会,无数女子的低眉顺眼下,只有一个李清照,绝世之才华,雄健之气概,宽阔之心胸,令“堕情者醉其芳馨,飞想者赏其神骏”。她有女子的嫣然娇媚,又不乏男子的刚爽横直。好的东西,妙的人,皆不需多,宋代有这样的女子,当得起一个伟大的朝代;宋代有李赵这样精神上平等的爱情婚姻,则可直视古今。
若能与她同年,当浮三大白,我亦甘心,还要连叹“造化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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